12 November 2008

一只皮箱


才不過兩星期,我又去了一趟倫敦。我快變成倫敦的常客了,從之前平均每個月

進倫敦一次到這個月平均兩星期進倫敦一次。這次,終於摒棄之前有點大的登機

箱,提著一只全新小旅行箱進城。這對我來說是個很興奮的經驗。之前的登機箱

過於笨重,小箱子完全符合我輕便灑脫的『會議/商務』旅行目的。



進城當夜,將旅行箱推進青年旅館的置物櫃,躺在黑嘛嘛房間的床上,聽著四週

傳來來自世界各方室友均勻的呼吸聲。在渾渾噩噩睡眠中,被隔條巷的聖彼得大

教堂突來的鐘聲驚醒,張開眼數著鐘聲,竟然只有十二點四十五分。好早啊,我

無聊地躺在床上翻來轉去地感慨。在雪城從沒這麼早躺在床上過。



突然,在冰冷空氣與黑暗中,對躺在置物櫃裡的那只箱子,有種酸楚感。



在台灣,對於一卡小皮箱行遍天涯的畫面,總帶點羨慕的想像,總希望有天出門

,就只要護照加上一卡小皮箱;尤其,當某同學很灑脫地跟我說他去美國時什麼

都沒有帶,連回台灣的皮箱都是在美國買回來時,更增添那種孑然一身流浪的浪

漫想像。



年紀漸長,對一卡皮箱的感觸,脫去了稚氣的想像,卻增添充斥歷史感的感慨。

對某些人來說,一只皮箱不是灑脫流浪的爛漫色彩。對猶太人來說,一卡皮箱是

被迫害的歲月,是被迫流亡的生命,可能是一去不回的劫數;對當時隨國民政府

來台的士兵,一卡皮箱充滿的是戰爭與流亡躲藏的生命,可能裡面裝的是家鄉父

母給你最後的財產與記憶,不論是缝在衣服裡的黃金,或塞在箱裡的幾件棉襖。



一卡皮箱的意義,可以是很多很多。對幸福的人來說,可能是天真的流浪浪漫,

對曾經經歷流亡與戰亂的人來說,一卡皮箱,是痛苦與不堪回首的潘朵拉盒。



在聖彼得大教堂的鐘聲中,我不禁想著,那只粉紅色皮箱對我來說,是什麼意義

?竟翻轉難眠。誰說住在教堂附近很詩情畫意?至少那每十五分鐘就得響、吵得

我睡不著的鐘聲,勾起一個浪子對流浪的厭倦,就不太可人。



為什麼我會想今天寫這個?今天是第三次在英國過罌粟花節,就是戰亡將士紀念

日,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一天。雖然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束日,但是實際上

記念的是各戰爭的戰亡將士,不論是第一次或第二次世界大戰,甚至最近在伊拉

克的戰爭。在台灣似乎跟這個節日很脫節,明明也有些台灣人在大戰中喪生,人

民或當局卻都自以為跟世界大戰沒有關係。



或者,因為是『中國』或『日本』當局的事情,所以技術上不想有任何牽連。



但是,不可否認很多台灣人當時也是一卡皮箱躲躲藏藏,逃避戰火與傷亡。外婆

輾轉在病床上時,就常聽著她述說提著一卡小皮箱,到當時被轟炸得亂七八糟的

台南車站附近,找我外公;我媽健朗的日文老師,就曾提過在大轟炸過後,她踩

過許多人的屍體,在嘉義市找著親人...



但是在台灣,卻很少人願意去記得這些故事。你們家應該也有這些故事。你願意

去問問家裡的老人家,當年,那只皮箱的故事嗎....?



Sometimes, we should show a flypast to the flying past we have.

2 comments:

geotoday said...

一卡皮箱~就可以讓你聯想那麼多!

太佩服了~

gzpllfpupfsc said...

初次參觀! 請多多指教!